张稀哲：你的黑夜，是梦的白昼

这一夜，有些难熬。

窗外安静得出奇，这座十二万人的小镇就是这样，一到晚上就鸦雀无声，哦不，是城市。

已是凌晨两点，稀哲躺在床上，死死地盯着天花板，突然就觉得有些口渴。该死的，怎么就睡不着。

打开冰箱找了半天，却只是找出一瓶Spezi汽水。嗯，喝这个还不如喝可乐，他心想。梅西也喜欢喝可乐，向人家学习准没错。

学习，他始终牢记来这边最重要是学习。来德国之前，佳一大哥跟他说，心态要好，那边的足球氛围是完全不一样的，不要以为自己在工体铲翻过迪亚曼蒂就牛逼了，那是因为意大利人太面。见了日耳曼人，可以学的东西还非常多。

他打开汽水猛喝了一口，一急，呛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
学到啥，连德语都没学好。他还记得那场四千万中国人收看的加盟发布会，自己对着稿子念起来也是蛮溜的嘛，阿洛夫斯笑得跟儿媳妇终于被带回了家似的，哪个狼堡球员的到来能得到这么大的轰动？

四千万人收看？不够，怎么着也得四亿。阿洛夫斯在背地里如是说，大众的老板站在旁边连连点头，靠谱。

来德国之前，稀哲也听说了大众在中国销售情况不佳。他在上飞机前一晚还在跟朋友唠着，其实整个汽车市场都这样，不是丫德国牌子的问题。车子本来就卖不动，人家叫我去是正儿八经踢球的。先跟着踢踢友谊赛，正赛那么多，总有机会上的。

嗯，于是踢了几场友谊赛和一场FIFA手柄大赛。

那场球真是完美的首秀，当多斯特开始跑位，他仿佛在那一刻看到了德扬的影子，轻巧地一塞，就打穿了整条防线。这种感觉好极了，在工体就是这么踢的，只是友谊赛稀稀拉拉几个观众，自然是不能跟北京球市相比。《图片报》赛后评论道：教科书般的助攻。

赛后几天他都沉浸在这种满意之中，德国的空气真好，训练场上一阵清香。他掂量了一下周遭的队友，心想，既然传球给多斯特跟给德扬没啥区别，那德布劳内就是巴塔拉，佩里西奇就是张呈栋，古斯塔沃？妥妥的马五爷，齐活了。

接着他就被本特纳撞翻了。

这个一米九三的丹麦大个冲过来的时候像辆坦克，躲闪不及一个踉跄，骨头架子都要散了。他有些生气地站了起来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丹麦人嘟囔了几句，笑着走开了。

本特纳在说什么？他心想。是在抱歉吗。他又为什么要笑？是友善的招呼吗，还是在嘲讽我这个亚洲小个子？

我去，肯定是在嘲笑我。

他脸憋得通红，队友们都走开了，想说些什么，终究是没有开口。

开口又能说什么呢，德语发起音来如砍瓜切菜、斩钉截铁，实在是难听。自己小时候从武汉到北方踢球时，普通话都说得哆哆嗦嗦的，这一来德国，整个成了哑巴。本特纳这家伙这么彪，估计说啥也不好使，罢了罢了。

后来，终于还是逮着机会教训了这混球，那是狼堡刚在欧联杯击败了国米之后，队内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FIFA15游戏比赛。虽然打国米又没有进大名单，但哥们玩这个拿手啊，他和队友以一个4-1，痛击了本特纳。

都是吃踢球这碗饭的，那就用足球说话。

想到这，他笑了笑，喝完瓶中汽水，突然觉得有点饿了。想想冰箱里只有速冻食品和几个罐头，他有点沮丧，德国人咋就吃不腻面包香肠呢，这地方呆着，真不是滋味。

他想吃火锅了，前几天回国跟BTV体育的人吃的那次就很不错。其实吃什么也无所谓，关键是见了熟人，聊得挺嗨的。能看得出来，大伙都挺关心他，问这问那的，还聊起了那次回上海卖车的事。

卖车是有提成的，黑金跟他反复确定过。这个长相严肃的德国佬执教有一套，数学也不错。他跟稀哲说，北京现在房价这么贵，钱得多存点。你们中国人有句俗语，干一行爱一行，好好表现。

稀哲吃着火锅，有点茫然，哥们我到底干哪一行？

BTV的几个记者都尴尬地笑了，他越说越来气，脱口而出：我也是服了。

其实他想说，我真是日了狗了。

不知不觉，到了凌晨四点，躺在床上再想想这些事儿，肚子竟也不饿了，世界好安静，慢慢的也有了睡意。明天的航班归国，就真的是要回去了。留洋踢球，本是多么光彩的一件事啊，可再回头看，竟不知自己这半年是怎么熬过来的。每次训练回来，心情很糟，大街上人来人往，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前几天的友谊赛，他送了个助攻，队友点头说到，nice。可就在那一瞬，他突然无比地想要回家，嗯，或许是该走了。

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念北京的一切，工体，后海，甚至是那无药可救的雾霾。

优衣库那啪啪啪的旋律还在耳边回响，还是三里屯，还是原来的配方，还是熟悉的味道。他想念着，真是座可爱的城市。

楼下那条路上，几个德国青年醉醺醺地走过，不用说，他们肯定刚在酒吧玩了一宿。东方既白，昏沉中，他渐渐睡去。

这边，北京的太阳正高挂头顶，工体北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对身穿国安球衣的情侣，天很热，姑娘的大白腿晃得闪眼。

这么大的太阳，别逛了吧，我想去看电影。姑娘说。

行啊，可现在这国产片保护月，烂片扎堆，有啥可看的啊。男人抱怨道。

姑娘嘟着嘴，你不能这么说，国产的也有好的。

啥。

嗯••••••《大圣归来》。

作者语：

本文纯属虚构，这几个月关于稀哲的新闻，也是沸沸扬扬，此文也算是应了个景。虽然稀哲看不到我写的东西，但我还是想说：稀哲，回来好好踢，你这么年轻有天赋，以后还有机会圆自己的留洋梦。

送你一句话：The people who never fail are those who never try.

稀哲，欢迎回家。

文/阿达